【原创】
我在美国当“菜农”（配诗七首）
《重游美国》（102）
后院菜园 （2017年8月）
超级大冬瓜48.6斤（2013年）
近十几天来，华盛顿DC地区北风呼啸，气温骤降，持续多日零下几度。这等于老天爷无情地向我宣告，你这位年逾古稀的老“菜农”，今年在美帝这里享受田园式的生活已告结束，该是躺倒下来安心“冬眠”的时候了。不过，长夜难眠‘腊月’天”，几多往事梦中牵。因严冬已至而让菜园丢荒，实在却之不忍，不得而已。
种菜，这是我近几年来撰写博客日志不可或缺的题材之一。早在2009年就曾写过两篇自我调侃种菜的诗文，分别被美国首都知名华文报纸《新世界时报》、《美华商报》刊登发表。此后我仍时而发表种菜日志，仅今年就先后发表了三篇。何故于此？乃兴之所在、情之所至也！
说起种菜，挺有意思。在西方老外看来，种菜堪称华人的种族天赋之一。无论地球上哪个国家，大凡有华人居住的地方，要是自家房前屋后有点空地，就会打主意将它变成菜地，勿论其是否切实可行。这一点，在我居住的社区里不难得到验证。只要看见那个房子后院种了菜的，即可猜定其住户十有八九是华人。因为老美大都只会把房子四周空地用来种植花草树木，罕见用于种菜，那怕要种也只是种些几棵西红柿之类的，纯属自我欣赏。我在这里身为华籍“美人”，在这里喜欢种菜不足为奇。与之我也，乃先天之赋，血缘之传。
话说自2008年起，我和老伴为享天伦之乐，每年都成了成双入对的老候鸟，春去秋回，冬回夏去，频频飞于中美两地栖息。开头两年因女儿一家住的是连体“别墅”，说不上有自家的院子，我想种点菜，空地难觅，只是在屋后小阳台下弄出一块饭桌般小的微型菜地，种上寥寥几棵黄瓜、西红柿等（详见本文实拍插图）。后来女儿举家迁住同一社区的独栋“别墅”。在美国，这类单家独户的房子，院子面积至少有三、四千平方米，拥有大片花草空地。我本以为如此“广阔天地，大有作为”，种菜可以拿出大动作了。怎知老美对城镇居民住宅小区管理甚严，规定自家门前和靠马路的两侧空地，只能作为花果草木绿化地，不能用于种菜或别的作物，后院绿化地无论种什么也不得有碍观瞻。这样一来我只好在后院靠屋檐、阳台、墙角和不靠马路一侧局部空地有所作为。虽经有意年年“蚕食”，至今由“五边地”组成的菜地总面积也只不过三几十平方米（详见本文实拍插图）。
回顾这几年在老美的种菜史，前后对比，忆苦（苦瓜）思甜（甜瓜），感慨良多。人家杨子荣当年“打虎上山”，而我这个老叟如今却种菜下地。不过，彼此都是“明知征途有艰险，越是艰险越向前”。我自喜尚能老当益壮，与时俱进。不是吗？菜园从无变有，面积从小变大，品种从少变多，收获越来越丰富，感受越来越深刻。感觉在老美这里的生活还比较阳光。
就事论事，种菜是一门农业技术。在自家后院小小菜园里种这种那，也算是一项系统工程，需要懂点科学常识，起码要考虑到季节、气候、土壤、物种、浇水、施肥等等。我自知文科出身的书呆子，虽谈不上对种菜的“合理安排”和“科学管理”，但尚不至于“四体不勤，五谷不分”。实际上我毕竟懂得“雨露滋润禾苗壮，万物生长靠太阳”，“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”，“开什么花，结什么果”。
如果按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”自我衡量，这几年的种菜成效可谓之为“异常显著”，自认为在这里身为“老外”亦有“种族天赋”，不学也有术，无师亦自通。君不见我年年一手种植管理的瓜豆蔬菜，成活率高，硕果累累，而且年年有亮点，岁岁有特色。小小菜园先后放了一颗颗“超级”、“超超级”瓜豆卫星。此说并非王小二卖瓜，自卖自夸，全都有现场实拍“立此存照”为证。比如，今年的豇豆超级长，普遍长六、七十厘米，明显比超市里常见的同类豆角要长得多，最长的一根达92厘米；今年的扁豆产量超级高，又多又大，三天两头便可采摘一大堆；2016年的南瓜数量超级多，品种齐全，大小成群，堆积如山；2015年的黄瓜超级棒，身材均匀块头大，数量之多，品质之高，出乎意料。冬瓜更是“一瓜惊人”，种出一只重达58.4斤的浅绿色大冬瓜，硕大无比，令人惊呆。事后我从美国首都知名华文《侨报》报道中才知道，原来我种的这只超超级大冬瓜，竟然打破了同年11月马里兰州农博会上荣获一等奖的两只“超级大冬瓜”记录（获奖的两只大冬瓜合计共重“才”68.4斤，由马州福建籍华裔林某种植），更是比上一年同样由林某种植并获得一等奖的一只50.4斤大冬瓜，足足超重8斤。其实我在此之前的2013年就收获了一只重达48.6斤的墨绿色大冬瓜（以上详见本博主实拍插图）。
如上所述，我之所以能在小菜园创造大冬瓜的奇迹，承蒙天公垂顾，地助我也。不过，若按“人的因素第一”观点去探究，恐怕也与我从小生长在农村山沟里有关。实话实说，我对包括种菜在内农家一般种植作物的ABC常识并不陌生,基本认知由来已久。我也算是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”。出生于粤东客家梅县一个贫瘠山村，祖祖辈辈，世世代代以务农为生。我从小就“被热爱”劳动，接受家庭培训，跟着父母兄姊学，接触工种何其多。屈指数来，计有（以下用客家话”念读）：烧火煲粥，担水做饭，摘菜洗菜，搬台摆桌，擦桌抹凳，扫屋扫地，洗碗洗筷，洗衫洗裤，补鞋补袜，养鸡养鸭，劏鸡劏鸭，养猪长牛，种菜淋菜，脱秧莳田，耘田除草，割禾收麦，担谷晒谷，窿谷踏米，磨粉打面，卖粮卖炭，割鲁割草，砍柴倒树……在中学年代，每当暑期寒假，夏收夏种，秋收冬种，我在父母兄嫂带领下，同样废寝忘食做家务，起早贪黑干农活，俨然成为家里一名“准劳动力”。
诚然，我的上述“早当家”历练，虽然只是曾经拥有，已成云烟，在我的人生历程中并没有也不可能“天长地久”，但如今我对这个“曾经拥有”却很在乎，而且越来越在乎。因为每每回想起几十年走过的历程，特别是重新审视从政20多年的经历，有所感悟，“立身苦被浮名累，涉世无如本色难”。当然，《论语》中也有句名言“往者不可谏，来者犹可追”。自问：廉颇老矣，还要谏什么，还可追什么？自答：本色！劳动的本色，劳动人民的本色。
我在美国乐于当“菜农”，主要源于自己的乡情+感情+心情。如果说如今身在美国，仅是为种菜而种菜，为收成而收成，毫无疑问，我的态度是“三不在乎”：一不在乎金钱。不考虑通过自己动手，节省伙食开支，降低家庭生活消费成本；二不在乎“公害”。不追求享受自种自收“无公害”的新鲜绿色食品；三不在乎保命。不期以通过力所能及的低体能劳动锻炼，养生保健，益寿延年。说到底，我种菜的旨意，就是要以小小菜地为生活舞台，让瓜豆蔬菜去扮演各种角色，由我担当编剧兼导演，上演一部犹如回忆录的自传式连续剧。剧中要能重现农村场景，体现农耕生活，让“少小离家老大回、乡音未改鬓毛衰”的我，找回童年时代在乡下的生活感受，进而感悟祖辈创业的艰辛，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，珍惜同胞兄姊的手足之情。与此同时，通过日常仔细观察和跟踪瓜豆蔬菜的成长动态，比照自己的学业、事业和家业的进步历程，回味几十年来风吹雨打、甜酸苦辣的生活感受。
所谓种菜，种的就是具有生命力的植物。虽然植物的形态结构等与动物和人类有所不同，但同样具有新陈代谢功能，同样会孕育，会出生，会长大，会老化，会死亡，同样具有生生息息，周而复始，繁衍后代的规律。我爱把瓜豆蔬菜的生命历程与人的生命历程两相对比，总觉得两者相似度几可画等号。在我的眼里和心目中，播种=怀孕，发芽=催生，出苗=分娩，幼苗=幼儿，发棵=发育，成熟=成年，开花=开业（毕业），结果=结婚（生子），成果=成就，蒂落=退休，凋谢=衰老，枯死=死亡，复种=再生……由此可见，种菜简单哲理强，扎根虽浅意境深。播下的种子能给人带来希望，出土的幼苗能给人增添活力，茁壮的枝叶能给人鼓舞勇气，含苞的蓓蕾能给人增强信心，绽放的花朵能给人带来欢欣，丰硕的成果能给人带来喜悦。一句话，种下的是蔬菜，产生的是动力。
我在美国乐于当“菜农”，还源于本人的兴趣+爱好+品位。自认为与生俱来就喜欢且习惯于恬静、闲适、恬淡、安静、简单的生活，不适应到处“石屎林”（粤语，高楼大厦）、车水马龙、人声喧闹的大都市生活环境。如果说我当年在求学求进、在职在位时由于客观条件决定事不由人、身不由己，那么退休后百事超脱一身轻，尤其是来到老美这里，就完全有条件自主安排、从心所欲。我之所以在女儿自家后院翻起一寸土，播下一粒种，种出一点菜，为的是营造一个自然生态小环境，通过每年为时几个月的耕耘体验，让自己象征性地回归到田园式的生活中去。我的这一说法并非“文人多大话”。因为这个小菜园确实远离闹市区，虽不像魏晋诗翁陶渊明笔下的“暧暧远人村”，看不见“依依墟里烟”，听不到鸡鸣狗吠声，但同样“而无车马喧”，“飞鸟相与还”，在蓝天白云下，但见小区内树木成林，绿草如茵，花开遍地，还有野鹿、野兔、松鼠东游西逛。回眸自家菜园枝繁叶茂，郁郁葱葱、生机勃勃，硕果累累。这样的生活环境颇具自然风味，让我感觉到犹如从都市牢笼里放飞出来，重归山林，悠然自在，安然自得，给我在异国他乡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平添了几许情趣。
【附一】“田园诗”（五首）
【附二】《农家乐》（40韵）
【附三】 打油诗（调侃种菜）
【组图】 （2009~2017年）
紫烟楼楼主：邹延欣 2017年11月25日 华盛顿DC
【附一】
“田园诗” （五首）
邹延欣作于2017年10--11月
一
种菜日当午，眼看脚下土。
我知个中情，年年皆有谱。
二
物换星移几度秋，陈年旧事总牵留。
莫道菜园何小小，几多“乡”味在心头。
三
“此生已觉都无事，今岁仍逢大有年”（注）。
超常“逗”角超常态，别样“疯”情别样天。
【注】此拙诗借引宋代苏东坡《游扬州竹西寺》诗意而作
四
扁豆生米国，秋来挂满枝。
自知多采撷，此物亦相思（注）。
【注】此拙诗借引唐代诗人王维《相思》诗意而作
五
在美当“老外”，心远地自偏。
生长在农村，从小学耕田。
心无适俗韵，性本爱丘山。
少小离乡去，老大难回还。
求学创业中，一去四十年。
立身不觉累，涉世岂知难？
老来天伦乐，内外度余年。
勤劳保本色，艰苦记祖先。
入住洋房后，后院变庄园。
耕作篱笆内，悠然返自然。
“问君何能尔”，“池鱼思故渊”（注）。
此中有情趣，自知不多言。
【注】此拙诗借引东晋陶渊明《归田园居》诗意而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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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附二】
农家乐（40韵）
邹延欣 作
（刊登于2009年7月3日美国《新世界时报》）
调侃种菜，曾作文言。
时至今日，旧调重弹。
菜园情景，气象万千。
果结遍地，菜绿满园。
青瓜串串，硕果连连。
贫下中干，不忘从前。
身居异国，非同一般。
自力更生，节约勤俭。
开荒种菜，魏武挥鞭。
艰苦奋斗，略见一斑。
三块菜地，一目了然。
麻雀虽小，五脏俱全。
多有鼠兔，把关得严。
四周织网，三面围栏。
我无经验，笨拙愚顽。
如何种植，动脑三番。
适时播种，季节当先。
瓜果蔬菜，品种平凡。
几天培育，发芽冒尖。
破土而出，地复天掀。
你追我赶，接踵繁衍。
菜苗犹壮，瓜秧愈妍。
舒枝展叶，势不可拦。
移苗种植，经心钻研。
施肥浇水，穿插其间。
除虫斩草，防治得兼。
筑棚搭架，顺势攀沿。
精心种植，岂是为钱。
日作夜息，胜似上班。
虽苦犹乐，情愿心甘。
多多收获，顿顿美餐。
但闻香气，三尺垂涎。
食以味先，味在鲜甜。
何故如此，没有污染。
健康饮食，益寿延年。
种瓜种豆，作乐贪玩。
堪以告慰，理得心安。
得此回报，感谢苍天。
闲来无事，聊作斯篇。
奇文共赏，岂不乐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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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附三】
打油诗（调侃种菜）
（刊登于2009年7月17日美国《美华商报》）
战战兢兢开荒地，
方方面面设围防。
懵懵懂懂播种早，
慌慌张张浇水忙。
毛毛草草施肥料，
糊糊涂涂等回报。
辛苦辛苦又如何，
甜甜蜜蜜乐呵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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