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】 日本的花道
------《东瀛文化随笔》（二）
邹延欣
上一篇说的是日本茶道，本篇要说的是与茶道同样闻名于世的日本花道。和茶道一样，花道也是日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。据日本史料记载，日本的茶道和花道都是在室町时代（公元十四世纪）发展形成的。那时，茶道室里常要插花，以营造一种与茶道精神与艺术协调和谐的环境氛围。而要达到这一效果，插花就得十分讲究，插花要插出精神，插出艺术，但又要尽量避免人工的刻意追求，。通过插花，以美弦人，要力求渗入到自然深处，表现出纯洁和简朴。因为插花艺术具有独特的品位，生命力强，经久不衰。知道现代日本人，仍然对传统花道情有独钟，津津乐道。
爱美之心，人皆有之。在日本人看来，人来自于自然，而自然是人世间最美的东西，人爱美莫过于爱自然。日本是一个由多个四面环海的岛屿组成的弹丸之国，自然条件比较独厚，大部分国土气候温和，潮湿，四季分明，适合各种花卉草木生长，一年到头鲜花怒放。春来樱花满山，秋来红叶遍地。奈良吉野山、东京上野公园是日本樱花胜地，而京都则是红叶古都，每逢春来秋至，现代日本都市人纷纷走向大自然，舒展身体，观樱花，赏红叶，领略自然的情趣，感受自然的朴质。日本人通过插花，把自然的广阔天地和万紫千红的花花世界，浓缩到有限的空间里，让自然之美点缀生活空间。日本人爱花，一般普通家庭的客厅都会摆放上一盆（瓶）或几盆（瓶）经过主人精心设计的色彩艳丽、娜娜多姿的插花。我从日本女画家前田蓉子寄给我的几张“全家福”照片中发现，她在东京住家的客厅里置放了好几盆插花。在日本人的心目中，在茶几、案台、桌面上摆放一束花、一盆绿，就等于再现了自然风貌，得到了清新别致的美的享受。这其实表达了人们对大自然的热爱与追求。
花道之“道”者，即插花艺术也。花道并不是植物或花型本身，而是一种表达人们情感的艺术创造。通俗地说，花道就是把剪下的树枝或花草，经过艺术加工，放入器皿中，使之更为絢丽的一种技艺。但这一插花技艺不仅仅表现插花的方法上，还体现在插花的素材结构与天、地、人三位一体和谐统一的形态结合上。花道之花，包括了很多需要讲究的要素，例如要具体考虑花的线条、形态、质感、色彩、明暗、大小、轻重、寒暖、清浊以及枝叶、根茎等，把这些综合起来考虑，才能达到和谐统一，才能进入到“静、雅、美、真、和”的意境。。花道之“花”，并不讲究花材的数量和花的华丽，也不仅仅限于鲜花，还有松树、竹子、柳叶、红叶、扁柏等。在插花的方法和技艺上，主要在于选择好合适的花材，选择好合适的插花器具，特别要突出自然美。对花的素材的剪切、弯曲、粗细等也要在用心琢磨，诊断清楚后才能动手术。另外，花道之“花”，各能体现独特“精神”，任由主人不同的爱好与品位去择取。如蔷薇花象征美丽与纯洁，百合花代表圣洁与纯真，梅花象征高洁与坚毅，被誉为“花中君子”的兰花象征高雅，牡丹体现雍容华贵，杜鹃花呈现婀娜多姿，桃花显得妩媚芬芳，荷花显现高尚品德。在众多花卉中，日本人对樱花情有独钟，认为樱花象征日本大和民族精神。
日本花道，又名“华道”。无独有偶，“华”是否指“中华”？我不得而知，但日本文史资料表明，日本花道最早源自中国佛教的“供花”，于宋元时代传入日本，正式得名于日本江户时代之初。此后花道演变的艺术流派达3000多种，故有“世俗三千流”之说。不同的流派对插花艺术各有见地，各施各法，但万变不离其宗-----“艺术”。花道从形式上说只可分为两大派：一类是“盛花”盆插，另一类是“瓶花”瓶插。如果适当展开来说，日本传统花道至今仍然保持生命力的有如下四种艺术形式：立花、生花、投入花、盛花。
立花：是书院壁龛装饰花的插花方法，起源于佛教的供花。此法字面上解释就是“站立的花”。立花不是将花直接插入灌水，而是按照草木向上长势，将花木插成竖立形态，故称“立花”。立花的重要特征就是非对称性、象征性和空间深度性。为稳定插花艺术造型，立花必须用小铁丝拉连草木，相对定向定位，调整花木姿容，以达到别有景致的特殊效果。由于现代日本的住宅建筑都源于书院式，故许多人都喜欢用立花方法安插装饰花。
生花：是保持花木生命力的一种表现方法。生花的器具象征着大地，全部采用鲜花，但不是“就花插花”，不只是表现花木局部的美，而是重在表现花木伸展开来的蓬勃生机，就像花木生长在野外自然界里一样。“生花”方法，就是把花木放在壁龛上，象征着自然天地，意在表现花木品格的高尚、絢丽、端庄。
投入花：是一种自发的、简单的、暗示性的插花造型，完全尊重花材的自然特性。所谓“投入”，就是在深深的花器里随意地投入少量的花枝（材），利用巧妙的艺术，使它保持原有的朴素、诗意化的自然姿态。这种插花方法给人以一种不加修饰、漫不经心、随意投入的感觉。投入花可以吊在壁龛上或放在壁龛下，也可以挂在柱子上。
盛花：是一种以自然主义的方式去进行景观造型的插花新法。是将花材用一个针状的架子（剑山）排列在一个浅水盘中或篮子里，将花木垂直插入针状物中，直到插满这些器具。此法不限于壁龛装饰，可摆放在茶几、案台、桌面上。其实日本“盛花”是东洋人被“西洋化”的产物，源自日本明治维新末期引进西洋人的栽培法，现已成为日本人插花艺术的主流。
包括盛花在内的传统花道，如今已经难于使日本人特别是年轻人心满意足，他们在继承传统花道的同时，也创造了新的插花形式，不再拘泥于这个流派那个流派。从日本插花艺术的发展态势来看，花道的重头戏开始放在对花木的设计，逐渐向造型艺术转化和深化。遗憾的是，由于季节不逢时，我赴日考察期间无缘观到樱花，赏到红叶。但在厂区内、公园里、大街上，还是看到了许多用花木点缀的优雅天地，在商店、酒店、宾馆、餐厅等室内场所，也不难看到许多由主人着意摆设的插花盆景，我感到这些花木既养眼，又修心，给人带来的是温磬和祥和。
我工作和生活在素有“花城”美称的广州，早就领略到了广州人爱花之心和爱花之举。一年一度传统的迎春花市，更使羊城成为花的海洋，美的世界。家家买花，户户插花，“广州式”的春节插花大行其道。但美景不长，三天花市一过，买花的几乎销声匿迹，卖花的竟视鲜花如粪土，当垃圾清除，作渣孽废弃。对此糟蹋作为，我看在眼里，痛在心上。至于对有“中国特色”的插花艺术，我知之不多，只是觉得时下常人对插花有许多“误区”，以为插花越多越好，花朵越大越好，花色越艳越好，花价越贵越好，所谓“便宜没好货，好货不便宜”。于是买花时“胡子眉毛一把抓”，插花时五颜六色一起堆，各种花卉齐头并进，杂乱无章，头重脚轻，喧宾夺主，俗而不雅，鲜而无味，艳而不美，给人的视觉效果不佳，其结果“美”不起来。究其原因，缺乏插花“道道”。
据我的一孔之见，我们应该借鉴日本花道之经，起码先从总体上讲究花种搭配，突出主体；注重色调选择，总体和谐；用心造型，错落有致。总的效果要给人以空间感、动态感、和谐感。诚然，艺术永无止境。插花也要“百花齐放，百家争鸣”。可喜的是，我国各地专门研究插花艺术的社会组织团体多了起来，伴随着中国“花道”而发展的花卉业如火如荼。大江南北，长城内外，国有国花，市有市花。例如河南洛阳传统的牡丹花会闻名于世，在最近几年的各届牡丹花会上“寻花觅柳”的达数百万人。一届又一届国家级的“中华花卉博览会”、“中国花卉交易会”，使中华大地成了奇花异葩的 “花山会海”。这些无不预示着中国继“茶文化”、“酒文化”后将有一个崭新的“花文化”。但愿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泱泱大国，尽快成为“花花世界”。
正是：“万紫千红工点缀，春桃秋实费平章”。
紫烟楼楼主 2010年4月28日 于广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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